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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

第四章

学园祭的准备进入最终阶段的时候,我有好几次都在校内和石门遇见。

石门的班级会在学园祭上开女仆咖啡馆。和我的班级的鬼屋并列,那是高人气的项目。虽然石门说他只要开业时上场就行,但因为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,于是就连怪人石门也被分配了杂事。

我好几次看见他捧着纸箱或是扛着木材走在走廊上。虽然不是在那个房间里,但遇过几次后,我们也自然而然地打起了招呼。

那天我走在走廊上时,从身后传来一声“筱崎”。会这样大声叫我名字的也只有石门了。我叹了口气转过身去,看见石门拎着布袋走来,

“去哪里?”

“学生会室。学园祭的节目一览还没出来,班长让我去看一看情况。”

节目一览关乎到招揽游客的地点和时机,所以不得不重视。如果能知道哪个班或是哪里什么时候举办什么节目,就能把握客流量。

节目一览上登载着所有班级和社团的节目。通常会在学园祭前分发给所有班级,每个人都会拿到。然后也会在学园祭时发给游客。但这次因为体育馆的使用时间发生冲突,所以迟迟没有发下来。

“咦~好狡猾~”

和石门并肩走着时,石门贼笑起来。虽然和我无关,我还是马上辩解,

“这也是种策略,学园祭也是一场战斗,我们班的班长可是卯足全劲啊。”

班长的脸浮现脑海。刚才送我出教室的她用眼镜后的黑眸直视我边指挥说,

“你知道吗?热门是关键。没有人来的鬼屋,那得多冷清。既然要做就要成功。学园祭时一定要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才行。”

我当然不可能泼干劲满满的班长的冷水,只得乖乖跑腿。但石门解释说,

“不是,我是说特意叫你去这件事。”

“我又不是去偷窥,真的只是看看情况啦。”

“原来你真的有在帮忙啊~”

“那当然。”

“能这样支使你,你家的班长可真厉害。”

石门若无其事地说。他难道不觉得我和班长的关系奇怪吗?我看向他问,

“你认识班长?”

“她可是有名人,聪明能干,在一部分男生间很受欢迎哦。每次看见她都把背脊挺得很直。”

石门犹豫了一下后说“嗯,我觉得她很帅气”,对石门来说这个评价很高。班长和石门都是学校的名人,光听流言也认识对方了吧。

但和他们不同,我在学校里就是毫无存在感。一般人当然会吃惊于我和班长的关系。我和班长的关系可是全校数一数二的隐秘。

我就是班长的跑腿,但让别人看来可不见得。石门对此毫不奇怪,难道不是因为早就从班长那里知道了我的事?你们是不是私下见过?我没有深究,如果开口询问事情似乎会变得很复杂。

石门拎着布料,听说要去做成铺在课桌上的桌布。咖啡馆的桌子虽然用课桌拼成,但不仅是餐具,连桌布和杯垫也要弄成成套的。

“咦?是谁要做?”

“我!”

自从上次去石门家吃过饭后,虽然不多,但我也了解了点石门家的情况。

石门是个弟控,不但会做饭,家事样样精通。没想到在这里也派上了用处。但石门不可能主动去做针线活,恐怕是被女生命令的吧。

“真是的,一听说我会补衣服就马上推给我做了。”

早知道石门会做家事的我也差点笑出来,不知道的人应该会更意外吧。

“那你要去缝纫教室?”

我想象着缝纫的石门调侃,“这不很好嘛,偶尔也要为班级做做贡献啊。”

“我还是第一次被叽叽喳喳地包围呢。”

石门直视着前方边走边说,“以前画不出来的时候根本对学园祭没兴趣,再久之前也是只顾画画,一定是被你的琴声治愈了呢~”

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好的变化,但石门自身似乎觉得现在这样不错。

石门变了。不仅变得会照顾弟弟,也逐渐变得适应周遭。但事情没那么简单。一想到石门会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,我就觉得心情复杂。

有得必有失。证据就是,就算变了石门依然不被弟弟接受。而且石门画不出画来了。石门现在依然画不出来,学园祭倒先一步开始了。

“是吗,那你快点感谢我。”

我言不由衷地说。就算石门家的情况再复杂,我也不想过多地插手。

“诶~你先说句不用谢嘛。”

石门伶牙俐齿地回击,我本来就没想听到他的感谢。学生会室和缝纫教室位置不同,走到楼梯口后就准备要和石门分道扬镳了。

就在这时,事情发生了。

“那之后再见~”

缝纫教室在楼下,石门晃着布袋面向我招呼,同时后退着。但他脚下一滑。

我看着石门以往后仰倒的姿势失去平衡。头发飘荡起来,他身后就是楼梯。

“什…!”

我不禁叫道。但却难以立刻反应。身体就像被按下了慢放键一般。

这是和上次差不多的景象。但比那次还要真实还原…掉落的不再是小提琴…这一刻,一股既视感向我袭来。飘荡起来的水手服领巾,被风吹起的长长的黑发,一脸拼命的表情,往下掉落的她…

葵…

因为她的身影突然和石门重叠了起来,于是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意志的束缚,擅自行动了起来。我是傻瓜吧,石门可不是她…

“危险!”

眼看石门要摔下去了,注意到时我已经向石门伸出手,一把抓住他的手臂,男人手腕的肌肉厚实感传来,我猛力一拉,让石门停留在了平台上,但取而代之,我面朝下地往楼梯下摔去…

我熟知这个景象,不仅是在一旁束手无策地旁观过,也曾亲身体验过。

眼下逐渐接近的地面,又让我回忆起当初的情景,宛如被地面拉扯,但又好像身处风中一般,不可思议的同时又为下落心悸…

我果然是傻瓜吧?明明知道不可能拉住石门的,为什么会伸手啊?我和石门关系又不是多亲密,就算不去救他也…但是做不到。

往下坠落的时间意外地长,让我能思考各种事情。我不想再后悔了。我至今都不能原谅自己…所以害怕着,畏惧着高处。所以这次不能不伸出手去。而且就算如此,我也不会忘记葵。

要是摔下去,我会死吗?但幸运的是我几乎没受到什么冲击地就落到下一楼,身体也没有受伤。当坐在地上的我回过神时,只听见一声巨大的喊声,

“筱崎!”

石门的大嗓门引来周围的瞩目。他以飞跃般的动作跑下楼梯,在我身边蹲下。石门一言不发,以认真到恐怖的表情看着我,

“我没事。”

我对着石门甩甩手说。我第一次看到石门表情那么紧绷。平时吊儿郎当的他似乎很震惊,好一会才低下头,只听他用虚无缥缈的语气轻喃“吓死我了”。虽然石门这么说,但我和葵是不同的。

葵太温柔了。

当时葵明明没有翅膀,却还一直向我伸出手,最终抵达那个无法挽回的结局。我半点事都没有,葵却无法回来。要是我能代替葵就好了,至今我仍时不时这么想。我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后悔。

工作告一段落后,我独自来到化学准备室打开窗,往外面看出去。风从脸颊旁呼啸而过,重新往下看去发现,这份高度其实没什么。虽然伴随着心痛,但现在我已经不会再害怕高处了。

恐高治好了,眷恋仍留在心底。

我现在仍在这里一个人等待着。明明知道在等的人已经再也不会来了。

过了几天,我一个人在化学准备室的时候,石门像往常那般不敲门就闯入。要是平时我早就习惯了,但这天却像第一天那般大吃一惊。

“筱崎~有没有看到我的画笔?”

当时我正好拉完琴,正在擦琴上的松香。因为背对着门,起初并没有疑惑。

“画笔?怎么,你弄丢了?”

边问边回过头去的瞬间,我惊得差点弄掉手上的琴弓,还好危机之时捡了起来。我松了一口气,石门悠哉地吐槽手忙脚乱的我,

“真是笨手笨脚,你在干什么呢~”

“这是我想说的话。”

我看向石门,再度无语。石门右手叉腰,身上没有穿平时的校服。

粉色的连衣裙,缀满蕾丝的围裙,雪白的长筒袜,萌系路线的打扮。

他穿着女仆装,那里站着一个女仆。

脸上化了妆,戴着波浪状假发,因为本来就是个美男子,如此一来立刻变身为了显眼的美少女。问题是即使穿着女仆装,那个身形也一看就知道是个男人。明明脸如女孩子般美丽,但整体而言反而显得异常古怪。除了戴发箍的头部外其他都不太能看。

“主人大人,我上次好像把油画笔忘在这里了,请你给我找出来吧~”

望着身穿女仆装,提出厚脸皮要求的石门,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,

“自己找。”

“好无情。”

石门发出做作的声音,但还是开始独自翻起周围的杂物。衣服弄脏了。而且因为女仆装的裙子很短,所以时不时差点走光。似乎觉得不便行动,没多久石门就打开了领口的纽扣,脱掉了衣服。

本来我没有理会石门,回过头继续擦拭琴身。但在看到石门将女仆装挂在画架上,只穿着一条四角内裤到处转悠时,实在忍不住。

“…你在干什么?!”

我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地问。看腰和胸就是个男人,但配上头就意外地让人有种犯罪的感觉。因为假发还戴着,场面简直不堪入目。

“因为太麻烦了啊~”

“你是白痴啊?”

就这么说教了一通,但最终还是耐不住石门的软磨硬泡,叹息地问道,

“什么样子的?”

一听就懂的石门立刻好像摇着尾巴的狗一样,兴高采烈地回答,

“圆头笔~小型的~”

让石门穿好衣服,再让他安分地坐在一边,结果只有我一个人东翻西找。

化学准备室内已经有很多杂物,就算多出一支笔也不会引起注意,但反过来说找东西的难度也上升了不少。而且凡事都有万一。

“你啊,别随便把东西扔在这里,会被察觉的吧。”

我搬开角落的器材说。但我也知道比起我来,这里对石门来说并非必要。

石门纯粹是为了画画跑来这里,如果最后还是画不出来他就不需要这里了。

石门比我更大而化之。画画时工具扔一地,收拾起来也敷衍了事。进来房间时也不怕被人看见,完全不小心周围。我顺手整理刚才石门弄乱的东西。真希望石门能在这里也发挥好哥哥风范。

我不想在这里的事被发现,但也觉得这里似乎已经被我们两个占领了。最近因为跑这里的频率增多了,连我都有疏忽大意的倾向。

不论是蒙灰的各种实验器材还是一叠叠文档,都在我早已眼熟的位置放着。这个景象让我安心。我将所有物品都分毫不差地移回原位。

“你家班长也知道你在这里拉琴吧?”

石门没有回应,反而反问道。我停顿了一拍,这件事是班长告诉石门的?

“怎么了?”

“那个人很厉害嘛,就算被察觉,也有办法让大家睁只眼闭只眼啊。”

但我不想这么麻烦她。本来她就不希望我躲在这里,让我更加难开口。

“嗯~我是不觉得会有人管啦,但如果不能再呆在这里拉琴的话你怎么办?”

衣领还没扣起的石门说。他两腿大开地坐着,双手都撑在腿间的椅子上。如果有人误闯进来,那个样子绝对会被看作是变态。

那套女仆装似乎就是学园祭时咖啡馆的制服,石门在试穿途中就跑了出来。

当天找到笔后石门就回去了,那是一支笔头是柔软的毛制成的浅蓝色的笔。听说之后把衣服弄脏的他被班上的女生训了一顿。但因为学园祭已近,之后好几次看见石门穿着女仆装到处跑。

每当看到他,我就会想起他的问题。但无论怎么思考,都无法回答。

虽然很遗憾,但我想就算暴露后,我恐怕也不想离开这里。不是心情的问题,而是既定事实。只要我仍在,那我就会留在这里。

但我无法干脆回答,因为只要想到到时会引发何种骚动,就觉得头疼。

“你想一直在那里呆下去吗?”

石门和班长问了大同小异的问题。本来他只是为了画画,对我的事并不关心。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种问题,所以我吓了一跳。是班长和石门说,不希望我再呆在化学准备室内拉琴的吗?

我如果不在了,石门反而会头疼吧?在能画出来之前,他必须留住我不可。

那一天,和班长在吵闹的教室里工作时,快结束之际班长突然说,

“听说石门又接受了画横匾的事。”

“是、是吗?”

我不知道是因为听到横匾的事还是听到石门的名字意外,只觉得提心吊胆。

“本来已经另外找人了,但对方不仅隶属于美术社,还是学生会副会长,实在忙得脱不开身。于是又找石门问了一次,结果石门这次答应了哦。好像会在操场当场画的样子,你可以去围观。”

班长会像这样再度说起这件事,当然是已经知道我和石门见面的事了。

既然石门已经从班长那里知道了我的事,那班长会知道我和石门的事也并不奇怪。上次说到是否认识石门时我含糊带过,但班长并未就此责怪我。或许当时她就知道我在撒谎却并不点穿。

如果班长点破我,那我也有话不得不询问她。我们以眼神相互试探。

我们三人乍一看各自在冥冥之中偶然相遇了,但我仍然觉得很可疑。为什么?总觉得好像**纵了一样,我甩头赶开这种被害妄想。

“怎么了?”

班长从眼镜后望着我,但我压下一切思绪,什么都没说,只说了一句,

“围观…那家伙是想搞表演吗?”

我傻眼地说,“明明都最后一天了。”

“是呀,”

班长点头同意道,“但大家都很关心这件事,毕竟关乎门面,没想到居然会拖到现在呢。而且躲在角落里一点都不符合石门的个性嘛。”

今天就是学园祭前一天,一般来说大门横匾早该完成了。虽然我只是听到点风声,但这次有点一波三折,不过看来总算能在今天解决。

“那家伙真是怪胎…”

“诶呀,也不是所有人都讨厌这点,很多人都对石门的特质抱有亲切感呢。”

我们好像认识已久一般谈论着石门的话题,我本来还以为一定会很不自在。

“最近石门变得容易亲近了,他本来就长得漂亮,所以粉丝大涨呢。”

“其实这才是他的真面目。他在家就是那副样子,是不是很搞笑?”

我爆出了石门家的事。班长也一定和石门谈论过我的话题了吧,而且说不定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。果然班长毫不惊讶,她干脆地说,

“你不也挺喜欢的?”

“怎么可能啊?”

“这次他真的帮大忙了,不过要在今天一天内完成不知道会不会给他太大压力。”

“那家伙有那么纤细?”

“拖到最后一天再找他,真的让人很过意不去。要不是石门接下来就糟了。”

我有点担心地看向班长,班长知道当初石门会拒绝是因为画不出来吗?

为什么这次石门接受了委托呢?拒绝了一次所以不好拒绝第二次?石门像那么注重风评的人吗?这也不无可能,因为最近石门和周围相处融洽。或许是出于人情,石门才接受了这件事。

那么如果石门是勉强自己接下这件事的,那他真的画得出来吗?

不,其实说石门画不出来也不对。在我身边的石门一直都在画画。但依然没有恢复到以前那种状态,我知道石门对此无法满足。不是画多少的问题,陷入瓶颈的石门说画不出心目中的画。

然后有的画被扔掉了。有一次被我看见,我只能叫石门带回去再扔。那天和他一起离开后,看他扔在了化学准备室外的垃圾桶里。

石门的画都不被珍惜,虽然有时石门也会带回家,但至少不像很爱惜的样子,好像虽然没扔掉但也没有用处。那不是他想要的画。

虽然吊儿郎当,但碰到画画就是完美主义,万一石门不肯妥协该怎么办?这次的横匾可由不得他乱来。就算不理想,只要能看就行。

这时班长的手机响了,似乎不是电话而是邮件的样子。班长拿出来看了一眼,

“好像正要开始画。”

有人向班长送来了消息吧。班长的手机里不仅存储着所有同班的人的电话和邮件地址,另外连一三年级、学生会和老师的都有。

每次她的情报网都让我敬佩不已。各种消息都会以最快速度传达给她。

“似乎是穿着女仆装哦。”

拿着手机的班长向我说。

“什么?!”

我忍不住惊喊,好在没有引来侧目。那家伙连衣服都没换吗?!

“毕竟已经到了争分夺秒的地步了。”

“弄脏了该怎么办?”

明天就是咖啡馆开业日不是吗?

“洗干净烘干很快的。”

“真是的…”

那可是颜料诶,虽然我不是太懂,但肯定很难洗吧,真同情洗衣服的人了。轻声抱怨的我,不一会注意到班长意有所指的视线,

“怎么了?”

“石门让人传邮件给我说,让一个我知道的人把他在老地方的画具拿来。”

“那混蛋。”

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。班长指着门说“跑起来,时间宝贵”,于是我跑出教室。一边跑在走廊上一边吐槽,那家伙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。

班长知道的人数不胜数,但石门会特地不说出名字多半就是指我了。还真是多谢他费心了,没有把我和班长还有他的关系公之于众。

不是怕暴露和我的关系,是为了保密我和班长的关系吧,平时他在走廊上总是出声叫住我。我没有手机,所以石门没法直接联系我。

石门恐怕没法抽身,才让我去帮他拿画具。他没让别人去化学准备室是很好,但都和他说过那么多次,别随便把东西放在那里了。

跑到化学准备室,把石门扔在这里的绘画工具交给班长后,我才松了口气。我没有去操场,好像也没有特意去看石门画画的必要。

操场的话化学准备室内也看得到。于是我回到了这里。进入房间后打开窗。现在我已经不会再惧怕高度了,所以干脆地往外面看去。

“筱崎!下来~~~”

刚探出头,底下传来石门白痴般的喊声。穿着惯例的女仆装,站在跑道上。

“石门,你在叫谁?”

__可恶那混蛋。

操场上好像散布着不少人,周围都随着石门的叫声抬头望着这边。都叫他不要引起注意了,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。

迫不得已,我只有离开窗边,下楼进到操场。操场上人群忙碌地流动着,但其中草坪的区域被空开一个圈,周围围着一圈人墙。

走近一看,人墙中间的地上铺着报纸,报纸上放着一块长约一米的木板。

两个人正跪在地上,用白色涂料不断涂满整块木板。那块木板就是横匾吧。石门拜托我拿来的画笔和上次找到的不同,比起画笔更像是刷子。那就是为了在这种大型画面上作画的工具吧。

石门也站在木板前,瞥了我一眼后什么都没说。过了一会我才从周围的闲聊中得知,为了能在木板上作画,现在正在涂底料。

在底料快干后,石门干脆地捞起裙子把它一股脑绑在腰间,顺便一提他下面穿着运动裤,他又把裤管折起。脱掉鞋子。拿下长长的波浪假发和发箍,一把丢给我。浅色的假发穿过我的手掉在地上。

“哇,不要乱扔!”

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斥责着捡了起来。石门则走上报纸坐下,并拿起刷子浸入一旁的颜料里。似乎没有打草稿的打算,石门直接运行起刷子。

我们学校的学园祭叫‘金红祭’,按往年的惯例横匾基本上采用暖色调。

最初是偏粉的红色,石门大胆又仔细地挥动刷子,将木板的二分之一全涂满淡红色。接着又毫不犹豫地调配其他颜色并再次上色。

粉红、红、黄,颜色不断增加,这时石门调了墨绿色涂满画面的外围。他的动作丝毫没有多余,就好像呼吸一样保持着节奏感。

但和淡然的石门不同,周围发出一轮嘈杂声。我观察着周围。因为不知石门究竟会画出如何的画,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。每当石门有了新动作时,所有人都会或惊讶或皱眉。

画面渐渐明朗起来。像火,也像生物的鳞,又像光,神圣不可侵犯,犹如超脱凡事之物。在其真身让人一探究竟之前,石门停下了笔。

石门来回换着不同型号的画笔,不断叠加着不同的颜色。四周和石门一起卷入了色彩的漩涡。一旁涂底料的两人在帮石门洗笔或加颜料。

我不知道石门画得是好是坏,但在画画的过程中,我远远地看见了石门的表情。虽然我最近一直和石门在一起,但几乎都背对着他。就算是不拉琴时,也很少转过身去看石门画画时的表情。

和过去偶然窥见过的一样,石门脸上既没有欣喜也没有认真,只是一幅淡然的表情。石门虽然说喜欢画画,但从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来。

石门曾说过下一幅想画抽象画。这时我察觉了,啊,也不是这一幅啊。

结果横匾完成后,二班的女生立刻冲上来,把石门的衣服剥走。石门只穿着感觉有点冷的校服的白衬衫,和我回到了化学准备室内。

现在石门…还画不出来。但刚才的画作残留在眼底,我不由得地问道,

“你什么都会画吗?”

石门的画作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部分,但即使如此也有让周围的人欣赏不已的部分。就算是外行人的我也能理解横匾完成得怎么样。

那块横匾将金红祭三个字完美展现,有让人一瞬间穿梭进画中的魔力。

完成的横匾,我不知道专业的说法是什么,但画的并非只是金红祭三个字。怪不得不用打草稿,石门那家伙,将现场画了下来。

偏要说的话就是夜篝火,金红祭三个黑体字被火光照亮。但不止如此,字呈现的形状就如同人类一般。换一个角度看就是被照亮的人影,似乎正在唱歌跳舞。那就是我们啊,我望着画想。

周围的人应该都和我是一样的想法。那幅画影射了因金红祭而忙碌的所有人。

横匾绘制完成后,关于石门的传闻也不退散。不止是完成的横匾,包括其奇怪的言行顺带连他当时朝化学准备室大喊的事都广受瞩目。还好这件事没有被深入追究,这家伙是想让我出名吗?

宛如和燥热的外面隔绝开了般,化学准备室内依然一如既往被夕阳染红。

我置身事外地想,这家伙搞不好真的很有才能,为什么现在画不出来了呢。

“不是什么都会画,不如说我的级别连菜鸟都不如,绘画是很博大精深的~”

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谦虚。“你有什么想我画的吗?”

石门看向我,我只是随口一问,并未想那么多。

“…不。”

“要我画什么?裸女图吗?”

“才不要。”

我立刻反驳。这混蛋又胡言乱语了。石门又指着画架上的画纸说,

“那么,这幅画画出来后,就送给你吧。”

石门每天都会看着拉琴的我作画。我的肖像画、准备室内的水彩画、窗外的风景画、各式各样,什么都画,每次来都能画上好几张。

即使毫不间断地作画,石门依然画不出他心目中的画。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还没有找到答案吧。如果能画出来了,他就不会再来这里了吧?

“有哪里不一样?”

有一次我拿着他完成的画问,在我看来那明明是一幅漂亮的风景画。

“嗯,总感觉不对,叫那个啦那个,违和感,就像不是我画的一样~”

石门不怎么苦恼地回答。或许也因为他完全没有散发出忧愁的气息,我无法理解他的感受。我真的很没有艺术细胞,以前被葵也说过。

现在那张画纸上恐怕还一片空白,他所指的是一幅能带他走出低潮的画吧?

“…你不是画不出来吗?”

“…嗯,现在还不行。”

石门放下笔喝了一口水说,“作为你拉萨蒂的回礼,总有一天,等我画出来后。”

这是石门许下承诺的日子,也是我、石门及班长三人首度聚首的日子。

室内开始转暗后,门外传来敲门声。我吃惊地看向门的方向,但马上发现是谁。是班长。为什么?明明自从那次后班长再也没来过。

曾有一次我把在门口的班长赶跑了,那是我在五月下旬被班长发现拉琴后又过了一周的事。每当想起那天的事,我都觉得羞愧难当。

“能开门吗?”

石门望着我询问。平时明明很自作主张,现在却好像决定权在我手里一般。而且他说的是‘能’,不是‘要’,他知道班长会来的吧。

我点点头,门打开了。虽然知道我在这里拉琴,但班长从来没有踏进过这里。初次走进房间的班长对我露出笑容,我不禁有点难堪。

“工作全部都做完了,不介意的话,能让我留在这里消磨一下时间吗?”

我没能再赶走班长,至今没有人进来过的这间房间,先是一个人,然后又一个…

我在两人面前拉了琴,

“能请你拉爱的礼赞吗?”

“埃尔加的?”

石门问。班长点点头。因为我以前也拉过,所以就算没谱也能拉得出来。

我想起当初的事,因为笨拙,我学了好久,也被葵手把手教过指法。

曾经这是献给葵的琴声,如今我却要自然而然地在他人面前演奏。这是对葵的背叛吗?明明我的琴声早就已经没有了赠送对象。

但是石门和班长就可以。虽然说不出具体理由,其他人的话我是不会拉的。

“好啊。”

化学准备室内惯例没有开灯,这时石门也已经停下了画笔。虽然一片漆黑,但我知道自己正被两双眼睛注视着,我拉起小提琴。

悠扬的乐声流泻而出,爱的礼赞是埃尔加作为订婚礼赠予妻子的曲子,非常有名。曲调也非常优美婉转。手指自动地动作,曲谱也自动浮现脑海,我不禁闭上眼沉浸在自己演奏的旋律中。

仔细一听窗外喧闹无比,今晚的学校一定灯火通明,所以不必担心琴声泄漏。只有我们躲藏在暗处,让琴声回响在这个房间里。

一曲终了。就算再黑暗我也知道,不论是石门还是班长都露出了笑容。

这一天,我感觉我们建立起了某种友谊,虽然或许有那么点不普通。

班长想要我更普通地生活,但我现在只能做到这种程度。虽然还无法完全达成班长的期望,如此一来班长是否也能安心一点呢。

我们感受着各自的气息,随意地聊着天。简直好像常年的友人一般。

听着班长的声音,我想起了那天的事。那天正拉琴的我被准备室外的敲门声打断。会敲门就证明知道房间里有人,我连忙收起提琴。

“筱崎同学,是我。”

在听见房间外班长的声音后,我马上停下动作。“我能进去吗?”

我无法作答。那时我一点都不希望有人进入房间,甚至有一股被打断的怨气。班长立刻就体察了我的心情,即使如此也没从门外离开。

“我听见了琴声,”

班长沉着的声音不断传来,“上次你也在这里拉琴呢,能让我听听看吗?”

现在我知道,从那时开始班长就在为解开我的心结努力。但当时的我却迁怒于她。不要摆出一副理解的样子来接近我,满脑子都是排斥感。就像透过门注视着一般,我向着门的方向低语,

“给我走。”

“这样啊,抱歉打扰你了。”

班长干脆地回答。自那以后就不再接近化学准备室了。那就是我曾赶走班长的经过。我一直很感激班长,这千真万确,但同时,

我很怕班长。

就好像石门闪闪发光的眼睛总是让我备感压力一般,班长沉着漆黑的眼眸也让我深受压力。怎么说呢,就像看着非人之物一样。

昏暗的室内、响起的敲门声、门外班长沉着冷静的声音、以及无处发泄的感情。那是秘密被识破的恐惧。即使到了现在我有时仍然害怕班长。要不是石门,像今天这样的景象恐怕不会出现。

不要说达成班长的期望了,连对班长我也依然留有无法完全释怀的部分。

就在我暗自对此抱有歉疚的时候,窗外突然响起咻地一声。抬头一望,某个发光体拖着尾巴冲向夜空,同时带来熟悉的硝烟味。

“啊啊,到时间了呢。”

班长望着窗外说。磅一声,她的眼镜上映照出烟花。我看着这幅景象。

去年也有过烟花。我们学校有个惯例,那就是会在开幕前一晚放烟花。换言之这不是为了游客放的,而是为了辛苦准备学园祭的我们放的。你们也要享受学园祭哦,宛如在向我们这么宣告着。

虽然我觉得并没有干劲满满地准备学园祭,但回顾今天一天也实在觉得够呛。这时我才惊觉和往年不同,今年我已经参与其中。

前几年我都是任由时间流逝,学园祭对我来说毫无意义,我只是和平时一样做个旁观者。我虽然一直身在学校,却如水母一般飘渺又透明。

今年却跑东跑西。做了班长的跑腿,还做了石门的模特,又为两人拉了琴。虽然没做什么大事,但对比前几年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活跃了。

今年为什么改变了呢,我看向身旁的两人,因为身边多了他们,仅此而已。

虽然彼此之间仍有隔阂,但我却不讨厌三人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。眼前的两人共享着我的秘密,毫无疑问是学校里离我最近的人。

“是啊,今年也有啊。”

我回应班长。第一声烟花在头顶绽放的瞬间,日复一日渐渐麻痹的心察觉到了,我感叹道,

…学园祭到了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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